13岁之前,我一直生活在长沙县东边乡里一个叫麻林桥的地方.麻林桥其实原来叫蛮人桥,相传很久以前一个人推了一土车子东西去赶场,经过椴中间那条河时,过不去,于是就搬了些石头丢在河里搭成了一个便桥过去了,后来,在丢石头的地方架起了一座桥,就叫蛮人桥,经过几百年的口口相传,慢慢演绎成了麻林桥.这个传说的由来,我是早一向喝醉了酒,睡在星沙一个酒店的客房里,在一本介绍长沙县风土人情的书上看来的.所以,我记忆里麻林桥的人蛮不蛮我还是持保留意见的,但麻林桥的人有个显著特点,比如两人初次见面,问,你是那里的.他回答,我是麻林桥嗝.这个"嗝"就是麻林桥人的显著特点.所以,我13岁到长沙后,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还带"嗝".当然,麻林桥的人还有些很显著的地方发音,比如你到那里去,会读成"恩到哦只切",你怎么搞的,会讲成"恩哦实搞嗝". (延伸阅读“麻林桥嗝(Gě)——长沙方言土语及地域性”)
正麻林桥这个地方是叫椴里,椴(其实应该是土旁边)是南方最典型的丘陵地形,四周是小山,中间是平原地带。麻林河就从椴中间流过,直达捞刀河,河旁边有条街叫老街。这条老街在很多年前就很有名,方圆几十里都晓得麻林桥的豆腐就是来自老街上的叶家。老街的后面还有个热水椴。这个椴不是前面说的那种椴,就是一个小小自然水井,一年四季温水长流,只是味道很重,根本不能吃,直到1986年,好象是湖南省地矿局来勘测,说这是温泉,有保健价值,这才引起重视,在旁边建了个二层小楼,做起了疗养院。当然,这些都是我离开后的事,生意好不好,我就无从知晓了。老街后面几百米有个叫苏家屋场的地方,那里就是我的老家了。苏家屋场没有住一个姓苏的,倒是姓杨的住蛮多,所以,麻林桥杨姓是大姓。再从苏家屋场走几百米,就是就是叫龙王嘴的地方,曾经,这里就有个杨家祠堂。早几天我问我爸爸,我们在杨家有族谱没有,我爸爸说,那些封建的东西那个搞罗,那只怕冒得。所以说,麻林桥的人还是蛮开明的。杨家祠堂后来改成了一所学校,好象叫著国学校。伟大的杨开慧同志就曾经在这里读过书。我妈妈在这里教书的时候,这里就叫麻林附中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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……因父亲思想先进,她(杨开慧)虽女儿身也能从小有名、有字、有号,7岁时,父亲从国外来信,要她上学读书,破例入长沙第四十初级小学(专为七个 女孩子开班)。她成为“新政”后长沙创办的初级小学中的第一批女生。在杨公庙读了三个学期,转到离板仓五里多路的隐储学校,它比杨公庙大,图书也多,强烈 地刺激了她的求知欲。辛亥革命不久,转到衡粹女校,后又转到麻林桥附近县立第一女子高小,至毕业。父亲每两年从国外回业一次,给她讲述国内外见闻和简单的道理,教她博览群书,吸取新知识、新思想,杨刻苦自学,阅读了不少社会科学、自然科学的书籍,打下了良好的文学基础,并练出了一手好毛笔字。……
我随妈妈在这座由杨家祠堂改成的小学生活了8年,80年底,新学校落成,我又搬到由知青点改成的学校宿舍去住了。那是个出门就是黄泥巴坨坨的地方,四周也没住几户人家。学校的后面,就是乡下葬人的义葬山,白天,时不时听到国乐吹打鞭炮轰鸣与人的哀号合奏,晚上则万赖俱静,鬼火点点,糁人脾肺。我和妈妈,哥哥三人晚上都不敢出门,冬天还有火烤,夏天就只能窝在房里摇蒲扇了。偶尔爸爸从长沙回来,在月光下歇凉,那就是一种奢侈了。在知青点留下的菜园里,我们开了几块地,种了些时令蔬菜。常常,我和哥哥抬着尿桶送水,妈妈在地里浇菜,成了我们课余的乐趣。不过菜种好了,还时不时有周围好逸恶劳的人来偷,望着被偷后的残败,我们常常是欲哭无泪。吃肉则是去老街上或者是叫张家新屋的地方去称。一大清早,妈妈就叫醒惺忪的哥哥,由他跨在那辆28单车的三角架里,买回一天的荤菜。现在想起,我们还会唏嘘。
快乐总是有的,星期天和寒暑假除了回长沙的日子,剩下的就都播洒在嬉乐上了。从母亲手里要过5角钱,你在玩伴中就是富豪了。从杨家桥下河,踩着浅浅的河水逆流而上来到老街上,看叶家豆腐店摇浆,到塑料厂看吹塑,窜到内衣厂拣废品做袖套,或者蹲在热水椴边看温泉冒泡。一切都是那样自由自在。累了,就跑到代销店买几粒1分钱1粒的水果糖或者到国药店买3分钱的桂枝,坐在门槛上吃。看行人来往,听机器轰鸣。把快乐都洒在这条短短的街上。或是雨天,躲开大人的拒绝,听到外面拖拉机响,一支箭样冲出去,揪住拖拉机的后厢板一个跟头就翻了上去,到了老街边,趁减速之际又从拖拉机上跳下来,滚到草从里,虽然一身泥巴一身水,那种勇敢令伙伴们都啧舌。虽然知道回去少不了一顿打,但快乐就这样在童年中流过。
喜欢麻林桥的十月,秋高气爽,麻林河两岸稻浪金黄,学校放了秋收假,妈妈便要我去周围农户家帮忙。我屁颠颠地打起赤脚,跟在大人们的后面,帮他们搂禾,推扮桶。在稻草上打滚,在泥水里奔跑。秋收对于他们来说是辛苦的劳作,于我却是童心与快乐的释放。一下雨,便和妈妈去家访。撑把小伞,走在泥泞的田埂上,听周围屋檐下传来喊老师的声音,我心里也无比荣耀。进门坐在妈妈的身边,接过主人送过来的乔饼茶,喝一口,香甜立刻沁到了心里。十月青的豆子熟了,主人煮上一碗,放上胡椒,生姜,盐与糖,顿时,屋里飘满了清香和温情。至今,我还十分怀念麻林桥十月青的豆香。怀念那份淳朴与温暖。
年近不惑,记忆力好象在慢慢淡化,但对麻林桥的记忆却是永远的。1985年,在我的麻林桥记忆里发生了很多事情:泉塘湾的陈冬恺老先生去世了,由于我妈妈在学校任课任务繁重,这位我尊为爷爷的老人,从我出生30多天开始,和老伴一起一直带着我,把心血都播洒在我的身上,如血脉相连。直至最后一刻,还在念叨着我。我曾手捧他的遗像在他灵前痛哭,但13岁的我永远也再叫不开他老人那紧闭的双眼。也就在1985年,我们举家离开了生我养我13年的麻林桥,站在装满行李的汽车上,看着一路为我们送行的人们,鞭炮在他们身边燃响,我泪眼婆娑。我看到了家乡人的质朴,看到了对母亲的敬颂,我的记忆在那刻已经定格,那一刻,将是永久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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